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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韩荆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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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00]与韩荆州书

[00:03.20]李白

  [00:00.00]白闻天下谈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00:13.00]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00:19.00]岂不以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00:33.50]所以龙盘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00:41.16]愿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宾中有毛遂,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1

  [00:00.00]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00:05.50]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00:10.55]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00:15.26]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00:21.00]王公大人,许与气义。[00:25.24]此畴曩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23

  [00:00.00]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00:10.47]幸愿开张心颜,不以长揖见拒。[00:16.38]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00:26.00]今天下以君侯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权衡,一经品题,便作佳士。[00:37.00]而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45

  [00:00.00]昔王子师为豫州,未下车即辟荀慈明;既下车,又辟孔文举。[00:16.27]山涛作冀州,甄拔三十余人,或为侍中、尚书,先代所美。[00:23.65]而君侯亦荐一严协律,入为秘书郎。[00:30.34]中间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之徒,或以才名见知,或以清白见赏。[00:42.00]白每观其衔恩抚躬,忠义奋发,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于诸贤腹中,所以不归他人,而愿委身国士。[00:58.72]倘急难有用,敢效微躯。6

  [00:00.00]且人非尧、舜,谁能尽善。[00:05.50]白谟猷筹画,安能自矜。[00:10.00]至于制作,积成卷轴,则欲尘秽视听,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00:21.50]若赐观刍荛,请给纸墨,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00:34.00]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幸惟下流,大开奖饰,惟君侯图之。78

白话译文

我听说天下谈士聚在一起议论道:“人生不用封为万户侯,只愿结识一下韩荆州。”怎么使人敬仰爱慕,竟到如此程度!岂不是因为您有周公那样的作风,亲自做吐哺握发之事,故而使海内的豪杰俊士都奔走而归于您的门下。士人一经您的接待延誉,便声名大增。所以屈而未伸的贤士,都想在您这儿获得美名,奠定声望。希望您不因自己富贵而对他们骄傲,不因他们贫贱而轻视他们,那么您众多的宾客中便会出现毛遂那样的奇才。假使我能有机会显露才干,我就是那样的人啊。

我是陇西平民,在楚汉游历。十五岁时爱好剑术,谒见了许多地方长官。三十岁时文章成就,拜见了很多卿相显贵。虽然身长不满七尺,但志气雄壮,胜于万人。王公大人都赞许我有气概,讲道义。这是我往日的心事行迹,怎敢不尽情向您表露呢!

您的著作堪与神明相比,您的德行感动天地;文章与自然造化同功,学问穷极天道人事。希望您度量宽宏,和颜悦色,不因为我长揖不拜而拒绝我。如若肯用盛宴来接待我,任凭我清谈高论,那请您再以日写万言试我,我将手不停挥,顷刻可就。如今天下人认为您是决定文章命运、衡量人物高下的权威,一经您的品评,便被认作美士。您何必舍不得阶前的区区一尺之地接待我,而使我不能扬眉吐气、激励昂扬、气概凌云呢?

从前王子师担任豫州刺史,未到任即征召荀慈明;到任后又征召孔文举。山涛作冀州刺史,选拔三十余人,有的成为侍中、尚书,这都是前代人所称美的。而您也荐举过一位严协律,进入中央为秘书郎。还有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等人,有的因才干名声被您知晓,有的因操行清白受您赏识。我每每看到他们怀恩感慨,忠义奋发,因此我感动激励,知道您对诸位贤士推心置腹,赤诚相见,故而我不归向他人,而愿意托身于您。如逢紧急艰难有用我之处,我当献身效命。

一般人都不是尧、舜那样的圣人,谁能完美无缺?我的谋略策划,岂能自我夸耀?至于我的作品,已积累成为卷轴,却想要请您过目,只怕这些雕虫小技,不能受到大人的赏识。若蒙您垂青,愿意看看拙作,那便请给以纸墨,还有抄写的人手,然后我回去打扫静室,缮写呈上。希望青萍宝剑、结绿美玉,能在薛烛、卞和门下增添价值。愿您顾念身居下位的人,大开奖誉之门。请您加以考虑。

字词注释

1. 【作用】开头寥寥数语,排空而来,给整个文章奠定了雄壮亢昂的基调;聚焦点于韩荆州一人,衬托出其为士人所仰慕的盛状,也暗指自己并非泛泛之辈;为下文介绍自己做铺垫。
2. 【概括】自我介绍时,先点明自己的郡望为陇西李氏,连唐代帝王都出自于陇西李氏,可见郡望之高贵。但现在却“流落楚、汉”,其希望韩朝宗赏识、引荐之心就显得非常迫切了。
3. 【用典】第1、2段运用的典故一方面从内容上讲,作者在文章中逢人必夸己,这些典故在强调韩朝宗为伯乐之时,也不忘强调自己就是他要找的千里马。另一方面从艺术手法上讲,利用典故还能够达到委婉尽致的效果,含蓄地表达出自己的用意而不露骨。
4. 【重点句】“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一句明主实宾,看上去是颂扬韩荆州的政治才能和超逸群伦的道德文章,实际上为下面对自己的标榜作了引子和铺垫。正是韩荆州的非同一般,才能包容这样杰出的天才。
5. 【人物形象】从第3段中可看出李白是一个恃才自负、潇洒风流、才华超人的人。“高宴”“清谈”“倚马可待”生动地表现了李白既有纵横古今、评说万物的雄才,又有洋洋万言的敏捷文思,贤明的君侯一定会待为上宾。
6. 【衬托】第4段中举王子师征用荀慈明、孔文举以及山涛当冀州刺史时甄拔三十余人的事例来比况韩朝宗,说韩也能荐拔严协律、许莹等人。历数古代美事,借以引起对韩荆州的颂扬,同时这些被韩所荐拔的人都能“忠义奋发”,表明自己也决不会忘记赏识之恩,以进一步激发韩荐拔自己之心。不亢不卑,极得体,也极有分寸。
7. 【总括】最后一段,再作申述:出谋划策,非己所长,不敢自矜;制作诗文,已积成卷轴,这既不是李白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也不是他故意拿架子,想抬高身份,而是他那豪放不拘的性格决定了这一切。略施铺张,气概万千,不失其持重,与全文气势形成一个整体。
8. 【愿望】文末作者提出请韩荆州阅读自己的作品,并愿意当面呈上,就像薛烛相青萍宝剑,卞和识璞玉一样,自己也能得到韩荆州的赏识。

注释

1. 韩荆州: 【韩荆州】指韩朝宗,时任荆州长史。据《唐书》记载,韩朝宗喜欢识拔后进,当时读书人都以结识他为荣。

2. 谈士: 【谈士】游说之士,辩士。

3. 万户侯: 【万户侯】食邑万户的封侯。这里借指显贵。

4. 周公: 【周公】姬旦,周文王子,周武王弟。因采邑在周(今陕西岐山北),故称“周公”。

5. 吐握: 【吐握】吐哺(口中所含食物)握发(头发)。周公自称“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后世因以“吐握”形容礼贤下士。

6. 龙门: 【龙门】在今山西河津西北黄河两岸,峭壁对峙,形如门阙。比喻声望高的人的府第。

7. 龙盘凤逸: 【龙盘凤逸】比喻有非凡才能的人隐藏着而不为世所知。逸,遁,隐。

8. 收名定价: 【收名定价】获取美名,奠定声望。

9. 君侯: 【君侯】对尊贵者的敬称,尤指上级。这里指韩朝宗。

10. 毛遂: 【毛遂】战国时赵国平原君食客。秦围邯郸,赵王使平原君求救于楚,毛遂请求随同前往,自荐说:“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随从至楚,果然说服了楚王,使其同意发兵。平原君于是奉毛遂为上客。

11. 颖脱而出: 【颖(yǐnɡ)脱而出】比喻才士若获得机会,必能充分显示其才能。颖,指锥芒。

12. 陇西: 【陇西】古郡名,始置于秦,治所在狄道(今甘肃临洮)。李白自称十六国时凉武昭王李暠(ɡǎo)之后,李暠为陇西人。

13. 楚、汉: 【楚、汉】当时李白安家于安陆(今属湖北),往来于襄阳、江夏等地。

14. 干: 【干】干谒,对人有所求而请见。

15. 抵: 【抵】拜谒,进见。

16. 卿相: 【卿相】指中央朝廷高级官员。

17. 畴曩: 【畴曩(chóu nǎnɡ)】往日。

18. 制作: 【制作】指文章著述。

19. 侔: 【侔(móu)】相等,齐同。

20. 造化: 【造化】创造,化育。也指天地、自然界。

21. 长揖: 【长揖】相见时拱手高举自上而下以为礼。

22. 清谈: 【清谈】汉末魏晋时期,士人喜高谈阔论,或评议人物,或探究玄理,称为清谈。

23. 倚马可待: 【倚马可待】比喻文思敏捷。东晋时袁宏随同桓温北征,受命作文,他倚马前而作,手不辍笔,顷刻便成,而文极佳妙。

24. 司命: 【司命】原为神名,掌管人之寿命。这里指判定文章优劣的权威。

25. 权衡: 【权衡】这里指品评人物的权威。权,秤锤。衡,秤杆。

26. 王子师: 【王子师】王允,字子师,汉灵帝时任豫州刺史,征召荀爽(字慈明)、孔融(字文举)等人。

27. 山涛: 【山涛】西晋名士,字巨源,竹林七贤之一。为冀州刺史时,搜访贤士,甄拔隐屈。

28. 严协律: 【严协律】名不详。协律,协律郎,乐官。下文“秘书郎”属秘书省,掌管中央政府藏书。

29. 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 【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崔宗之,李白好友,开元中入仕。房习祖,不详。黎昕,曾为拾遗官。许莹,不详。

30. 抚躬: 【抚躬】犹言抚膺、抚髀,表示慨叹。

31. 国士: 【国士】国中杰出的人物。

32. 效: 【效】进献。

33. 谟猷: 【谟猷(mó yóu)】谋划,谋略。

34. 卷轴: 【卷轴】古代帛书或纸书以轴卷束。

35. 尘秽视听: 【尘秽视听】请对方观看自己作品的谦语。

36. 雕虫小技: 【雕虫小技】比喻微末的技能。西汉扬雄称作赋为“童子雕虫篆刻”,“壮夫不为”。虫书、刻符为当时学童所习书体。这里是作者自谦之词。

37. 刍荛: 【刍荛(chú ráo)】浅陋的见解。多用作自谦之辞。刍,割草。荛,打柴。

38. 青萍、结绿: 【青萍、结绿】青萍,宝剑名。结绿,美玉名。

39. 薛、卞: 【薛、卞】薛,薛烛,古代善相剑者。卞,卞和,古代善识玉者。

名师鉴赏

【作家作品】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省天水市一带),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被世人尊称“诗仙”,与杜甫齐名,世称“李杜”。他的诗作想象奇特,风格豪迈奔放,语言飘逸清新,有《李太白集》。

【作品导读】

“韩荆州”,即韩朝宗,时任荆州长史。“与韩荆州书”就是李白谒见韩朝宗的自荐书。题目点出了写作的内容及目的。

本文约作于开元二十二年,李白在襄阳(今属湖北)初次见到时任荆州长史兼襄州刺史、山南东道采访使的韩朝宗。李白抱负宏大,但他不想经由乡试、会试等常规考试进入仕途,而企图一朝蒙受帝王赏识,获得重用。故广事干谒,投赠诗文,以表现才能,培养声名。作此文前,已多次上书和谒见地方长官,又曾入京谋求出路,未果。本文也是干谒之作,故极称韩朝宗善于识拔人才,希望获得接见和称誉。

其他

【古今异义】

(1)忠义奋发,以此感激

  古义:感奋激发。

  今义:因为别人的好意或帮助而对他有好感。

(2)抵卿相

  古义:逐一,普遍。

  今义:经历。

(3)十五好剑术,遍诸侯

  古义:干谒,对人有所求而请见。

  今义:关联,涉及。

(4)甄拔三十余人,为侍中、尚书

  古义:有的人。

  今义:或者。

(5)幸惟下流

  古义:谦指自己。

  今义:下品;劣等。

【一词多义】

(1)一

  但愿识韩荆州 (数词,“一”)

  至于此耶 (竟然)

  登龙门 (一旦)

(2)何

  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 (多么)

  而君侯惜阶前盈尺之地 (何故,为什么)

(3)见

  不以长揖拒 (用在动词前表对自己怎么样)

  或以才名知 (被)

(4)使

  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 (假如,假使)

  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 (让)

(5)为

  今天下以君侯文章之司命 (作为)

  或侍中、尚书 (担任,做)

(6)于

  安敢不尽君侯哉 (向)

  长价薛、卞之门 (在)

(7)至于

  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 (到了……地步)

  至于制作,积成卷轴 (另外提及一件事)

【词类活用】

(1)则欲尘秽视听

  “尘秽”,名词作动词,玷污。

(2)所以逸之士

  “龙”“凤”,名词作状语,像龙一样;像凤一样。

(3)请试万言

  “日”,名词作状语,一天。

(4)而心万夫

  “雄”名词作动词,称雄,胜过。

【特殊句式】

(1)倒装句

  ①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

   状语后置,庶青萍、结绿,于薛、卞之门长价。

(2)省略句

  ①白(是)陇西布衣,流落(于)楚、汉

   省略谓语“是”和介词“于”,即“我(是)陇西平民,流落(于)楚、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