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尔纳
第一部第十七章 海底森林这时洋面上空无一物。天边一只船也没有。克利斯波岛的高地在夜间走过不见了。海洋把三棱镜分出的其他颜色都吸收了,只把蓝色向四面八方反射出去,带上一种十分好看的靛蓝色。好像一幅条纹宽阔的天光蓝毛布,在层叠的波涛上很规律地摊开。
我正欣赏海洋的美丽景色,尼摩船长出来了。好像他没有看见我在乎台上,开始做他的一连串天文观察。一会儿,做完观察,他时靠着探照灯笼间,他的眼光注视着洋面。
同时又有二十名左右的诺第留斯号的水手,走到平台上来,他们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他们来收昨天晚上撒在船后的鱼网。这些水手虽然看来全都是欧洲人的体型,但显然是属于不同的国籍。我想我不至弄错,我认出其中有爱尔兰人、法国人、好几个斯拉夫人、一个希腊人或克里特岛人。不过,这些人都不爱说话,他们彼此间使用的谱言,使我甚至于无从猜想它的源流。所以我没有法子去问他们,跟他们交谈。
鱼网被拉上船来。网是袋形的,跟诺曼底沿海使用的很相似,这网是阔大的口袋,用一根浮在水上的横木和一条串起下层网眼的链索把网口在水中支开。这些口袋似的网挂在铁框上,拉在船后面,像苕帚在海底扫刷一般,一路上,经过的鱼无一幸免,全被打捞上来。这一天打到了许多新奇类型的鱼,比如:海蛙鱼,这鱼的动作很滑稽可笑,所以被称为丑角鱼。黑色的噪噗鱼带有许多触须。带波纹的弯箭鱼有红色花纹围起来。弯月形馥鱼,这鱼有极端厉害的毒汁。好几条橄揽色的八目鳗。海豹鱼,这鱼身上满是银白的鳞。旋毛鱼,这鱼发电的力量相等于电鳗和电鱼。多鳞的纹翅鱼,这鱼身上有古铜色横斜的带纹。淡青色的鳖鱼。好几种虾虎鱼等。最后是些身材较长大的鱼,一条头部隆起的加郎鱼,好几条一米长的美丽的鲤鱼,身上带天蓝和银白相间的颜色,三条华丽的金枪鱼。不管它们行动得多快,可也没能躲过袋网,脱不了身。
我估计一下,这一回 袋网所获得的鱼超过一千斤。是一次很好的成绩,但并不特别出奇。因为网在船后拖拉着有好几个钟头,各种水产动物当然装到这罗网里面来。因此,我们并不至缺乏质量优良的食品,诺第留斯号的快速度,和它的电光的吸引力,可以不断地捕捉到鱼类。
这些种类不同的海产动物立即从放开的嵌板送到下面的食物储藏室,有些要趁新鲜食用,有些要保存起来。
鱼捕完了,空气调换了,我想诺第留斯号又要作海底旅行了;当我正准备回房的时候,尼摩船长向我回转身来,没有什么客套,直截了当地对我说:
“您看这海洋,教授,它不是赋有真实的生命吗?它不是具有愤怒和温情吗?昨天,它跟我们一般安静地睡着,现在,过了平安的一夜,它又动起来了。”
不说早安,不说晚安!谁也要认为这个奇怪的人物现在只不过是把已经开了头的谈话继续说下去.
“请看,”他又说,“它在太阳的抚摩下苏醒了!它又要过它的日间生活了!观察它有机生活的变化作用,实在是很有兴趣的学术研究呢。它有脉搏、有血管、有起伏,我觉得科学家莫利是对的,他发现海洋跟动物身上的血液循环一样,有真正的循环作用。”
当然尼摩船长并不等待我的答话,我觉得跟他说许多“当然”、“一定”和“您对”,没有什么用处。他说话,与其说是对着我,不如说是对着他自己,他说完每一句后,中间停顿相当长的时间。这实在是一种特殊形式的沉思.
“是的,”他说,“海洋有真正的循环作用,要引起这作用,单由造物者在海中增加热、盐和微生动物就成了。正是,热力造成海水的不同密度,使海中发生许多顺流和逆流。水汽蒸发,在北极区域完全没有,在赤道地带就很为活动,造成热带海水和极圈海水间永远不停的交流。此外,我又注意过那些由上而下和由下而上的水流,.形成真正的海洋呼吸作用。我看见了海水的分子,在水面上受到热力,沉人根深的地方,至零下二度的时候,密度到了最大,然后,温度再降低,它的重量减轻,又浮上来了。您将在极圈地方看到这种现象所产生的结果,您将了解到,冰冻作用之所以只在水面上才发生,就是由于有远见的大自然的这个规律。”
当尼摩船长说完了他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心中说:“极圈吗!这个大胆的人一直要把我们带到极圈中去吗!
不过船长这时不作声,他全神注视他时刻不停地细心研究的海洋。一会儿他又说起话来:
“教授,海水中盐的分量是多到了不得的,如果您把溶解在海中的盐提出来,您可以造成一个四百五十万立方里的体积的盐堆,在地球上全面滩开来;可以铺成十来高的一层表皮。您不要以为海中有这些盐是大自然无意识的任性行为!不是的。盐质使海永不容易蒸发,使海风不能将分量过多的水汽带走,不然的话,水汽重化为水,简直就要把温带地方完全淹没了。这真是巨大得了不得的作用,是调节全地球的力量,使其保持平衡的伟大作用!”
尼摩船长不作声了,站起来,在乎台上走了几步,又向我走回来。他说:
“至于那些原生秒水虫,那些一滴水中便有亿千万的不可计数的微生动物,它们在一毫克的水量中便有八十万个,它们的作用也是一样重要。它们吸收了海中的盐,消化了水中的固体物质,它们是真正石灰质陆地的造成者,因为它们制造了珊瑚和水熄啊!这滴水,当它的矿物质被吸去了的时候,变轻了,又浮到水面上来,在水面吸收了由于蒸发作用而抛弃在那里的盐质,又变重了,沉下去,重新给那些微生动物带来了可吸收的新物质。因此而发生上下循环不已的潮流,永远是不停的运动,永远是不断的生命。生命力,比在陆地上更强大的生命力,在海洋的所有部分更丰富地,更无穷地尽量发展。人们说,海洋是人类致命的地方,但对无数的动物——和对我,它是真正生命的所在!”
当尼摩船长这样说话的时候,他的容貌完全改变了,使哉产生一种特殊的心情。他又说:
‘所以,海洋中才有真正的生活!我打算建设水中的城市,集体的海底住宅,像诺第留斯号一般,每天早晨浮上水面来呼吸。如果成功的话,那一定是自由自在的城市,独立自主的城市!不过,又有谁知道,不会有些专制魔王……、
尼摩船长做个激烈的手势结束了他这句话。一会儿。他直接来问我,好像要把一些不祥的思想驱逐出去似的,他问:
“阿龙纳斯先生,您知道海洋有多深吗?”
“船长,我至少知道一些主要的探测海深所得的结果。”
“您可以给我举出来,让我必要时加以检查吗?"
“下面是我从记忆中可以说出来的一些数字。”我答,“如果我没有记错,北大西洋的平均深度为八千二百米,地中海为二千五百米。在南大西洋,南纬35度的地方,做了成绩优良的探测,结果有的是一万二千米,有的是一万四千零九十一米,有的又是一万五千一百四十九米,总起来说,照一般的估计,如果把海底平均起来,它的平均深度可能是七千米左右.”
“好,教授,,尼摩船长答,“我希望,我们可以给您说些更确切的数字。就是我们目前所在的太平洋这一部分的平均深度仅仅为四千米。”
说了这话后,尼摩船长向嵌板走去,从铁梯下去不见了。我跟着他下来,我回到客厅中。推进器立即发动起来,测程器指的是每小时二十海里的速度。
好些日子,好几周过去了,尼摩船长根少过来访问。我也只是在十分少有的机会才看见他。他的副手按时来作航线记录,一一记在图上,所以我可以很正确地了解诺第留斯号所走的路线。
康塞尔和尼德·兰跟我一起、谈了很长的时间。康塞尔把我们在海底散步的时候所见到的新奇事物告诉了他的朋友,加拿大人很后悔他没有跟我们一道去。但我希望以后还会有游历海底森林的机会。客厅的嵌板差不多每天都有好几个钟头要打开来,我们的眼睛尽情地观察海底世界的秘密,总看不厌。
诺第留斯号所走的大方向是东南方,它所在的深度总是保持在一百米和一百五十米之间。但有一天,我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它使用那两块纵斜机板,沿着纵斜线潜下去,一直到二千米的深度.温度表正指摄氏4.25度,好像在这样深度的水里,不管在什么地带,温度都是共同一律的:月26日早晨三点,诺第留斯号在西经172度上越过了北回归线。27H,它远远可以望见夏威夷群岛,这是1779年2日14日有名的航海家库克被杀死的地方。我们自出发以来到现在,已经走了四千八百六十里了。这天早晨,我上平台望见在下凤两里左右的夏威夷岛,它是形成这群岛的七个岛中最大的一个。我清楚地看到它的已经开发地带的边缘,跟海岸线平行的各支山脉和拔海立千米的火山群;高耸在它上面的,是摩那罗亚火山:在这一带海中伪其它品种中间,鱼网还打到了孔雀扇形珊瑚,那是外形美观的扁平水螅类,是这一部分太平洋的特产动物。”
诺第留斯号的方向仍是向着东南方。12月1月,它在西经142度上越过赤道线;4日,经过顺利的迅速行驶后,我们望见了马贵斯群岛。相距三海里远,在南纬8度57分,西经139度32分,我看见奴加衣瓦岛的马丁尖呻,这是法属马贵斯群岛中的最重要的一个岛。我只看到天边满是丛林密布的山岭,因为尼摩船长不喜欢接近陆地,所以我没看见别的。在这一带海面上,鱼网打得了好些美丽的鱼类。比如哥利芬鱼,天蓝色的鳍,金黄色的尾巴,肉味鲜美无比。赤裸鱼,差不多没有鳞甲,但也很好吃;带骨腮的骨眶鱼,黑黄的塔查鱼,比鲤鱼还好吃;所有这些鱼都值得放到船上餐厅中供人食用。
离开了由法国国旗保护的这些使人神往的美丽海岛后,从12月4日至11日,诺第留斯号共走了四千里左右。这次航行碰见了一大群抢乌贼,这是很奇异的软体动物,跟墨鱼很相像。法国渔人称它们为水黄蜂,它们属于头足纲。双鳃目,其中包括肛鱼和墨鱼。这类鱼,古代生物学家特别加以研究,它们给古代希腊公众会场的演说家提供了好些譬喻语,根据生于嘉利安之前的希腊医生阿典尼所说的话,这类鱼在希腊的有钱公民的食桌上,也是一盘很美味的菜。
就是在12月9日和10日夜间,诺第留斯号碰见一大群喜欢夜出的软体动物。估计起来,它们的数目不止数千百万。它们遵循着槽白鱼和沙丁鱼所走的路线,从温带地方转移到较暖的水域去。我们通过很厚的透亮玻璃,看见它们向后倒退,极端迅速地游泳,运用它们的运动卿管转动,追赶鱼类和软体动物,吃小鱼,或被大鱼吃掉。它们把天生就的头上十只腿脚在难以形容地胡乱抓爬,好像小孩玩的蛇形吹气管子。诺第留斯号,不管它走得多么快,但在这大群动物中间也走了好几个钟头,鱼网打到了无数的这种抢乌贼,其中我看到了被奥宾尼分类的九种太平洋品种。
人们看到,在这次航行中,海洋把所有的各种奇妙景象不断地摆出来,它时时更换布景和场面,使我们的眼睛看来十分愉快,我们不单被吸引,要在海水里面观察造物者的作品,并且还要来理解海洋底下最惊人的秘密。
12月11日,我整天都在客厅中看书。尼德·兰和康塞尔通过打开的嵌板,注视那明亮的海水。诺第留斯号停住不动了。它的储水池满装着水。它在水深一千米的地方,这是海洋中很少有生物居留的区域,只有大鱼偶然在这里出现。
我这时正读让·马西著的一本很有趣味的书——胃的调理者,我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书中美妙的教导的时候,被康塞尔的说话声打断。
“请先生来一下行吗?"他带着很惊异的声音对我说。
“有什么事,康塞尔?,
“先生请来看吧。”
我站起来,我时靠着玻璃,我看着。
在电光照耀中,我看见一团巨大的黑东西,静止不动,悬在海水中间。我很注意地观察它,想法辨认这条巨大晾鱼类动物的性质。但心中忽然醒悟,喊道:
“一只船!”
“是的,”加拿大人回答,”一只撞在暗礁上沉了的船!”
尼德·兰并没有弄错。我们面前是一只船,上面弄断了的护桅索仍然挂在链上二船壳看来还很好,船沉下来至多不过是几小时以前的事。三根断桅从甲板上两英尺高的地方砍下来,表明这只遇难的船不得不把桅墙牺牲了。但船是侧躺着,内部装得很满,是向左舷倾斜的。这种落在波涛中的残骸的景象,看来实在是凄惨;更为凄惨的,是看见甲板上还有躺着挂在绳索上的尸体!我看见有四具尸体——四个男子,其中一人站在舵边一还有一个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小孩,在船尾眺板格子上站着。这妇人还年轻。有诺第留斯号的电光的照亮,我可以看出她那还没有被海水所腐蚀的面容。她作最后绝望的努力,把小孩举在她头上,这可怜的小生命正把两只小手抱着妈妈的脖子呢!四个水手的姿态我觉得非常伯人,因为他们身躯抽搐得不成样子,他们作最后的努力,摆脱那把他们缠在船上的绳索,然后才死去。唯有那个看航路的舵手,比较镇定,面貌很清楚、很严肃,灰白的头发贴在前额,痉挛的手放在舵轮上,他好像是还在深深的海底驾驶着他那只遇难的三桅船!
多么伯人的场面!我们沉默不能作声,在这真实的沉船事故面前,可以说在这最后一刻掇下来的沉船景象面前,我们的心跳动得厉害!我又看见了一些巨大的鲛鱼,眼睛冒火。被这人肉的饵物所引动,已经向前游来了!
这时,诺第留斯号向前行驶,绕过沉没的船,我因此可以看见写在船尾牌子上的船名:
佛罗利达号,山德兰港。
第一部第十九章 万尼科罗群岛
上面看到的可怕景象,是诺第留斯号在航程中碰到的一连串海中灾祸的开始,自从它到了船只往来比较多的海中,我们时常看见遇难的船只在海水中腐烂了,在更深的地方,海底下面,看到上了锈的大炮、子弹、锚、链以及其他许多铁器。
不过,诺第留斯号总是带着我们前进。我们在船上很孤独地生活。12月11日,我们望见了帕摩图群岛,这群岛位于南纬13度30分和23度50分之间,西经125度30分和151度30分之间,从度西岛直至拉查列岛,由东南偏东至西北偏西,在长五百里的海面上罗列起来。群岛的面积共三百七十平方里,由约莫六十个小群岛组成,在这些小群岛中间,我看到了法国占领的作为它的保护地的甘比尔群岛。这些小群岛全是珊瑚岛。由于珊瑚这种腔肠动物所起的作用,造成地面缓慢地,但连续地上升,因此,将来一定有一天会把这些小岛连接起来。以后,连接起来的新岛又跟邻近的群岛衔接,久而久之,从新西兰和新喀里多尼亚岛起,至马贵斯群岛止,便要出现一个新大陆,那就是未来的第五大洲。
那天,我在尼摩船长面前谈我的新大陆构成的理论,他很冷淡地这样回答我:
“地球上所需要的并不是新的大陆,而是新的人!”
在这次航行中,诺第留斯号偶然开到克列蒙端尼岛——群岛中最有兴昧的一个岛·它是18年,曲米涅娃号船长贝尔发现的。我因此得以研究太平洋中的小岛所构成的造礁珊瑚体系。造礁珊瑚跟普通珊瑚不能混为一谈,它们的纤维组织蒙上一层石灰质的表皮,表皮构造的各种变化使我著名的老师密尔·爱德华先生把它们分为五部。这些以分泌物累积成珊瑚树的细小微生动物,是数以亿万计地生活在细胞里面。它们分泌的石灰质逐渐累积,组成了岩石、礁石、小岛、岛屿。在某一处,它们形成一个圆形的环,围绕着一个珊瑚洲或一个内湖,边缘有缺口,可与大海相通。在另一处,它们形成一些礁石的悬崖,跟新喀里多尼。亚海岸和帕摩图群岛好些小岛所有的情形相仿。在别的地方,比如在联合岛和毛利斯岛,它们筑起礁石脉,跟壁立的)高墙一样,高墙附近的海是非常之深的。
沿着克列蒙端尼岛的悬崖仅仅走了几百米,我对于这些微生物中的劳动者所完成的巨大工程十分赞赏。这些悬崖大半是称为千孔珊瑚、滨珊瑚、星珊瑚和脑形珊瑚的造礁珊瑚类的杰作。造礁珊瑚类动物在海波激荡的表面一层特别繁衍,因此,它们的造礁工作是从上层开始,渐次及于下层的,上层带着剩余的分泌物,渐渐沉到下面去。达尔文的学说就是这样,他应用这学说来说明环状珊瑚岛的构成——照我的意思,这学说比那以海面下几米有浮出的山岭或火山的峰顶作为造礁珊瑚的工作基地的学说,较为优越,较为合理。
我可以挨近这些新奇的墙垣观察,因为它们是垂直的,测探器指示的深度超过三百米,我们船上的阵阵电光把这光辉的石灰石照亮了。
康塞尔问我这些巨大的墙垣积累起来要花多少时间,我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说,根据学者们的意见,积累八分之一寸厚的珊瑚墙需要一个世纪,即一百年左右的时间,他十分惊异。
“那么,”他问我,“造成这些墙垣要多少时间呢?”
”要十九万二千年,老实的康塞尔,这就把《圣经》记载的时间特别拉长了。此外,煤炭的形成,即被洪水冲积的森林的矿化作用,玄武岩的冷化作用,需要更长久的时间。再说,《圣经》中的时间只是表明一个一个时期,并不指两次旧出之间的时间,因为,照《圣经》的说法,太阳并不是开夭,辟地第一天就存在。”
当诺第留斯号回到海面上来的时候,我可以望见这个低洼的和多树的克列蒙瑞尼岛发展的全部过程。岛上的珊瑚石显然是由于旋风和风暴的冲刷,变成了肥饶的沃上。不知什么时候,一些谷粒果核被暴风带到邻近土地,落在石灰质的地上,地里夹杂了鱼类和海产植物分解出来的渣滓,成为很好的草木肥料。随后又有一些可可果核被波浪冲来,漂到了这边新开辟的海岸。不久种子发芽生根,渐渐长大,成树,成林,贮蓄了水蒸气。水流于是形成了。植物也就渐渐生长繁殖。叉有些微生动物,爬虫,昆虫,附在被大风吹倒的其他海岛的树干上,输送到这边。龟鳖到这里来下蛋,禽鸟在嫩枝上结巢。动物就这样在岛上活跃起来。不久,人类被岛上的青葱和肥饶的土地所吸引,也在岛上出现了。这就是群岛——微生动物的惊人杰作的形成过程。
傍晚时候,克列蒙端尼岛在远处隐没不见了,诺第留斯号的航路显然是改变了方向。在西经135度上接触到南回归线的时候,船又上溯南北两回归线间的海水,向西北偏西驶去.虽然夏季的太阳光十分厉害,但我们一点不受炎热的影响,因为在水底三十至四十米的深度,温度总不超过十度到十二度。
12月15日,我们在东边望到了使人留恋的社会群岛和作为太平洋玉后的啊娜多姿的塔希提岛。我早晨在距离几里的下方,望见了这岛上的高耸的山峰。沿岛水产供应我们船上餐桌许多美味的鱼,鳍鱼、鲤鱼、乳白鱼,以及好几种属于鳗鱼类的海蛇。
诺第留斯号已经走了八千一百海里的海程了。当它穿过东加塔布群岛和航海家群岛之间的时候,测程器的记录已经到了九千七百二十海里;汤加塔布群岛是从前阿尔戈号、太子港号和博兰公爵号的船员丧生的地方,航海家群岛是拉·白鲁斯的朋友、郎格尔船长被杀的所在。不久我又望见了维蒂群岛,岛上的土人曾经屠杀过和合号的水手和指挥可爱的约瑟芬号的南特人布罗船长。
这群岛所占的面积,从北至南为一百里,从东至西为九十里,位于南纬6度至2度,西经174度至179度之间。这群岛是由很多小岛如维蒂岛、万奴岛和甘杜朋等岛组成的。
这群小岛是塔斯曼在1643年发现的,那一年也就是托利色利发明风雨表和路易十四即位的一年。人们可以想一想,这三件事究竟那一件对人类最有益处、”随后,库克在1714年,当土尔加斯朵在1793年,杜蒙·居维尔在1827年都曾来过,群岛的地理形势是经杜蒙·居维尔勘察后,才弄清楚的。诺第留斯号驶近了魏利阿湾,那位狄勇船长在这里遇到过惊人冒险的事件,狄勇船长就是第一个把拉白鲁斯沉船的秘密弄明白的人。
在海湾中我们打了好几次鱼,我们打到很多好吃的牡蛎我们是按照薛尼克的方法,在饭桌上把牡蛎剥开,尽量无节制地吃。大家知道,这种软体动物是属于贝壳蛇类,在地中海科西嘉岛非常普遍。魏利阿海湾中一定有十分丰富的壮蜗,如果没有各种消灭它们的原因,这些团结成群的动物必然要把这一带海湾都填满,因为光是一个牡蜗就可以产两百万个卵。
尼德·兰师傅在这次大吃牡蛎中,对于他的贪食没有后悔,因为牡蛎是从来不使人饱胀的唯一的食品。是的,供给一个人每日营养所需的三百一十五克氮素,要二百个左右牡蛎呢。
12月25日,诺第留斯号在新赫布里底群岛间行驶,这群岛在1606年由居洛斯发见,1768年,布几威尔来探险,1773年,库克才把现在新赫布里底的名字给了它。这一群岛屿由丸个主要大岛组成,形成一条从西北偏北至东南偏南的一百二十里的长带,位于南纬15度至2度,西经164度至168度之间。我们的船沿着奥卢岛岸边走过,在正午时刻观察,这岛好像一堆青绿的树林,有一座很高的山峰耸立在上面。这一天是圣诞节,尼德·兰似乎很后悔不能过节,因为圣诞节是基督教徒所热爱的家庭团聚节。
我有七八天没有看到尼摩船长了,27H早晨,他进客厅来,脸上的神气总是像跟你分手不过五分钟时间的样子。
我正在看那平面图上的诺第留斯号所走的航路。船长走向前来,手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单单说出了这个名字:
“万尼科罗群岛。”
万尼科罗这名字是有迷惑力的;它是拉·白鲁斯的探险船只在那里失踪的群岛的名字。我立即站起来。
“诺第留斯号带我们到万尼科罗群岛吗?”我问。
“是的,教授。”船长回答。
“我可以去访问罗盘号和浑天仪号毁坏沉没的有名的岛屿吗?”
“如果您高兴,教授,我们可以去访问。”
“我们什么时候到万尼科罗群岛呢?”
“我们就到了,教授.”
我跟着尼摩船长,走上平台,从平台上,我眼光急急地向天际了望。
在东北方,现出两座大小不等的由火山形成的岛屿,有四十海里长的环形珊瑚礁围绕。我们现在就在万尼科罗岛面前了,杜蒙·屠维尔一定要叫它搜索岛,它是在万奴岛的天然小港前面,位于南纬16度4分和东经164度32分之间。岛上土地从岸边的海滩,一直到内部的高峰,都好像有青纱帐蒙起来,岛上有高九百米左右的加波哥山矗立,俯视全岛。
诺第留斯号从窄狭的水道,穿过外围的一道石带,走在暗礁岩石里面了,这里的海水深度为五十米至六十五米左右。我看见红树荫下有十二三个土人,他们看见我们的船开来,表示极端惊怪。看见这长长的灰黑东西在水面上行走,他们可能认为是他们应当警戒的一条很厉害的鲸科动物呢?
这个时候,尼摩船长向我打听拉·白鲁斯失事遇难的情形,这事我是知道的。
“船长,我所知道的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的罢了。”我回答他。
“您可以把大家知道的情形告诉我吗?”他带些讥讽的神气说。
“那很容易。”
我把杜蒙·居维尔关于这事的最后著作中所谈到的情形告诉了他,下面就是简单的概述。
拉·白鲁斯和他的副手郎格尔船长于1785年受路易十六的派遣,作环游地球的航行。他们乘罗盘号和浑天仪号两艘三级舰出发,以后就再没有听见他们的消息了。
1791年,法国政府很关心这两艘战舰的命运,装备了两艘大运输舰,搜索号和希望号,准备出发,做寻找的工作。,这两艘大运输舰于9月28日离开布勒斯特海港,由当上尔加斯朵指挥。“但两个月后,从指挥阿伯马尔号船的船长,名叫波温的这个人送来的报告知道,失事的两艘战舰的残骸在新佐治岛沿岸看到了。当,土尔加斯朵并不知道这个报告——而且这报告也不很可靠——他向海军部群岛出发,前去找寻,固他根据韩德船长的一个报告,说这群岛是拉·白鲁斯失事遇难的地点。
他的搜寻完全没有结果,完全落空了。希望号和搜索号甚至于经过万尼科罗群岛面前没有停留,总起来说,这次、航行很不幸,因为当土尔加斯朵,他的两名副手和他船员中的好几名水手都丢了性命。.第一个把这次遇难人的无可争辩的可靠遗物找出来的,是一位经常航行在太平洋上的老航海家狄勇船长。1824年5月15日,他的船圣巴土利克号,经过新赫布里底群岛之一的第克贝亚岛附近。在那里,一个印第安人乘着独木舟,靠近他的船边,卖给他-把银质的刀柄,柄上有镂别的文字痕迹。这个印第安人又说,六年前,他在万尼科罗岛住下来的时候,曾看见过两个欧洲人,他们是一只遇难船砌船员,这船多年前撞在岛附近的暗礁上了。
狄勇立即猜想到,这一定是拉白鲁斯船上的遇难人员,周为这些船只的失踪是众所周知的,曾经震动世界。他打算到万尼科罗群岛去,据印第安人说,那里还有遇难船只的、许多遗物,可是大风和海浪阻挡了他,无法前往。
狄勇回到加尔备答。在加尔各答;他想法使亚洲学会和印度公司注意他的发现。他于是得到一只船,这只船命名为搜索号,由他指挥,1827年1月23月,他由一个法国人陪着,乘船出发,前往搜寻。
搜索号在太平洋好几处停锚找寻,于1827年7月了日:到万尼科罗群岛前面停泊了,地点就是此刻诺第留斯号所在的这个万奴岛的天然小港中。
在这个地方,狄勇收集了遇难船只的许多遗物:铁制的用具,锚,滑车的铁链环,小炮,一颗十八号炮弹,残破的天文仪器,船后部断片:另外还有一口铜钟,上面有款识,写着“巴赞给我造的”,这是1785年左右,布勒斯特军械局铸造厂的标记。这事是十分明确,不可以怀疑的了。
狄勇为了使自己所获得的材料更完备起见,他在这遇难的地方留下,一直到同年十月。然后他离开了万尼科罗群岛,去新西兰,1828年4月7日到了加尔各答,然后回法掴,到了法国,他受到查理十世的热情招待。可是,这个时候,杜蒙.居惟尔不知道狄勇所作的工作结果,已经先出发向别处找寻失事的地点了。因为他从一只捕鲸船的报告知道,有好些徽章和一种圣路易十字勋章在路易西安尼省和新喀里多尼亚岛的土人手里发现。
杜蒙。居维尔于是指挥着浑天仪号,向大洋出发,在狄勇离开了万尼科罗群岛两个月后,他的船停在何巴市面前。在何已市,他知道了狄勇所获得的结果,此外,他又从加尔各答轮船公司的和合号的船副。———个名叫何伯斯的人那里知道,他在南纬8度18分和东经:56度30分之间的一个小岛,看到这些地方的土人使用一些铁条和红色毛布。
杜蒙,居维尔心中相当为难,不知道对于这些不太可靠的报刊所登载的记事是否应该相信,最后他决定开到狄勇曾经到过的地方去。
1828年2月10n日,浑天仪号到了提科皮亚岛面前,请了一个落户在岛上的逃兵作向导和翻译,他向万尼科罗群岛出发,2月12日,望见了万尼科罗群岛,直至14日他都是沿着群岛的礁石脉行驶,到20日,才停泊在礁石圈里面,即万奴岛的天然港内。
23日,好几名船上的人员在岛上走了一圈,得到一些不重要的残余物品。当地土人采取一种不认账和逃避的方法,不愿意带他们到遇难失事的地方去看。这种暖昧不明的行为更让人相信他们是曾经虐待过船中的遇难人员,他们也正是好像伯杜蒙·居维尔要给拉·白鲁斯和他的苦命同伴报仇似的。但在26日,土人由于得到了礼物,并且知道他们不至于受到任何报复,他们这才带领船副雅居诺,到了船只遇难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五米至六米半的水深处,在巴古和万奴两岛的礁石间,堆积着的锚、炮、铁块和铅块都被石灰质的沉积层粘住了。浑夭仪号的大艇和捕鲸船开到了这个地方,费了很大气力,船上人员才把一个重一千八百斤的锚,一门口径八分的铁铸大炮,一大块铅和两尊铜炮打捞上来。
杜蒙·居维尔详细询问土人,知道拉·白鲁斯在岛附近暗礁上损失了他的两只船后,又造了一只较小的船,他乘新造的船出发,第二次又失踪了……在什么地方失踪呢?没有人知道。这位指挥浑天仪号的船长于是在一株红树华盖下,建造了一座衣冠墓,纪念那位著名的航海家和他的同伴。家是一座简单的四角形金字塔,建筑在珊瑚石的基地上,上面没有竖立什么可以引起土人的贪心的铁架。
杜蒙·居维尔要离开这岛出发了;但他的船员受了海岛不良气候的影响,很多人患了热病,他本人也病得很厉害,一直到8月17日才拔锚动身。
当时法国政府怕杜蒙·屠维尔不知道狄勇的工作结果,派出巴沿尼号小战舰到万尼科罗群岛,战舰由列哥郎·德·土浪美林指挥,当时停在美洲西部海岸。巴沿尼号在浑天仪号离开了几个月后,开到了万尼科罗岛面前,并没有找到什么新的材料,仅仅看见土人对于拉·白鲁斯的墓没有破坏。
上面就是我给尼摩船长说的关于这件事的材料。
“那么,"他对我说,“在万尼科罗群岛失事的遇难人所建造的第三只船,究竟在什么地方遇难沉没了,人们还是不知道吗?”
“人们还是不知道。”
尼摩船长并不答话,他对我做个手势,要我跟他到客厅中去。诺第留斯号潜入海水下几米深,嵌板打开了。
我急急走到玻璃隔板面前观看,只见珊瑚礁石的基地盖满了菌生植物、管状植物、翡翠海草、石竹小草,在它下面,在成千成万物十分可爱的鱼类《鲍鱼、雕纹鱼、卿筒鱼、裂骨鱼、金鱼)中间,我认出了打捞机无法打捞的一些残废物品,如铁马磴、锚、炮、炮弹、绞盘架、船头废料等等,全是遇难船只留下的东西,现在都披上活生生的花朵了。
当我注视这些使人心中难受的遇难船只的残骸时,尼摩船长用很严肃的声音对我说:
“拉·白鲁斯船长于1785年12月7日率领了罗盘号和浑夭仪号两船出发。他最初停泊在植物湾,访问了友爱群岛,新喀里多尼亚,向圣克鲁斯群岛出发,停在哈巴衣群岛的奈摩加岛面前。然后,到了以前不知道的万尼科罗群岛的礁石上面。走在前头的罗盘号撞在南边海岸的礁石上。浑天仪号前来援救,但也碰上暗礁。第一只船罗盘号立即撞破沉下去,第二只船浑天仪号搁浅在下方,仍然支持了好几天。当地土人对遇难船员相当欢迎,善意招待。遇难船员便住在岛上,利用两艘破损的大船,把材料拼凑起来,建造了一只较小的船。有些水手愿意居住在万尼科罗群岛上,不想走了。别的船员,体弱有病,跟拉·白鲁斯一同出发.他们向所罗门群岛开去,他们所有的一切,身体和财物,都在这群岛的主岛的西部海岸,失望呷和满意呷之间沉没了。
“您怎么知道呢?”我喊道。;
“这不是我在那最后遇难失事的地方所找到的文件吗!”
尼摩船长给我看一个白铁盒,上面印有法国国徽的标记,全都被盐水所侵蚀了。他打开铁盒,我看见一卷公文,虽然纸色发黄,但字迹还清楚可读。
这公文是法国海军大臣给拉,白鲁斯船长的训令,边缘还有路易十六亲笔的批语呢!
“啊!”尼摩船长于是说,“对于一位海员来说,这真是死得漂亮:这座珊瑚坟墓实在是太幽静了!愿上天让我的同伴和我不要葬在别样的坟墓中!”